长流

[仙流] 溯洄

今天俺的生日刚好在嗑仙道生日然后仙流甜蜜蜜!总之大爱这样的原著向风创作!


温柔杀我:

感谢是你永不衰亡~


 


 


溯洄


 


 


应该不会有哪个日子是比周一早上更烦人的了。凌晨里的仙道彰睁着眼睛,小心的将自己的呼吸频率调整到假想中的睡眠状态。至于自己睡着时如何呼吸,谁知道,大概是平稳的,用鼻子还是用嘴呢?明天要早起上学,照现在的情况,闹钟是不是关掉比较好?说不定现在脑中的想法都是在做梦,说不定自己已经睡着,这可能吗?仙道彰尽量平稳的翻一个身,被窝里钻进冷空气的鲜明触感,激他一个哆嗦。这梦做来何用?能起到养精蓄锐的效果吗?早晨的闹钟听起来都好似梦游,只造成仙道彰在班级里睡了一整个上午的课。


仙道彰不经常在社团活动中迟到,只要他睡得足够的话。好赖是隔壁班的越野宏明在路过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才让两人迎着教练爆发的边缘冲向队伍的末排。田冈茂一的训练安排一向铁面无私,本来精神不济的仙道彰在最初的几个运球之后也彻底清醒过来,自然没有理由落下练习结束后的个人加练,一身清爽的出校门时已经过了七点。快到家时经过一家三口,丈夫和妻子将女儿牵在中间。老远就瞧见自己住的宅子左右都灯火通明,只属于自己的那间一团漆黑,突然觉得疲惫,想不然干脆到附近的餐厅解决晚饭。


就地停下,上了最早到达的电车,打个呵欠的工夫,就不知前行了多远。仙道彰在下一次停靠的时候下车,不是熟悉的地方,他在大街上游走,看着街灯和霓虹变换自得其乐,想再走说不定就要到湘北。说来奇妙的很,下一秒他就穿过人群,隐约在路边餐厅靠窗的座位上瞧见了眼熟的人影。


走近些确认,流川枫,正襟危坐还努力支棱着脑袋规避睡意。他的身侧和对面都坐着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只流川枫好像被隔绝在玻璃之外,看起来孤立无援。路上有很多人,步履匆匆的经过他面前,大概没有第二个像他这样泰然自若的了。仙道彰觉得自己的行为可能有些唐突,但身体比脑子快,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流川枫的脸已经隔着玻璃同他相望。


流川枫已经坐了一晚上,无聊的要命,偏又不能睡。他静坐在角落里,整个人安静得好像融进了外头的冬雪之中。直到左手边的玻璃轻轻响了响,不太规律的叩击声。玻璃水雾上透出一张熟悉的脸,他伸手把白雾擦开一小块儿,其实也不用,那样的发型平生只见过一人。


五分钟后他已经和仙道彰并肩走出去老远。仙道彰的样子像是已经走了很久,半张脸都埋在羊绒围巾里,露出一点通红的鼻尖。流川枫不知道仙道彰要去哪里,他也懒问,看前行的方向和车站的方位一致,索性把手和脖子往衣服里蜷一蜷,同仙道彰一块儿慢慢地走。


一直到路过一个公园,一个有照明灯的篮球场,一群小孩动作稚嫩的拼抢。两个都停下脚步,彼此对望,好像是自餐厅之后的第一眼。仙道彰的唇边还是挂着笑的,一双眼温柔得好像泛着水,“你冷不冷?”


流川枫摇头,他正低头打量着仙道彰脚上穿的鞋,很快也抬头平视他的眼睛,说:“什么事?”


“啊?”仙道彰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路过看到你,坐在里面很无聊的样子。……我多事了吗,抱歉啊。”


流川枫摇头。仙道彰觉得他一瞬间好似露出了一种类似气鼓鼓的表情,说话的口气也是悻悻的:“我妈让我陪她和朋友见面。”


想必就把儿子抛到一边,和朋友聊得热火朝天吧。仙道彰回想了一下方才隐约瞧见的餐厅里的模样,很是能够理解流川枫的情绪。边上的家长招呼了一声,球场上小孩们很快三三两两的解散回家,流川枫看仙道彰一眼,后者立刻无辜的摊开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们没有球。”


流川枫说:“去你家。”


仙道彰比了一个方向,说:“去我家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从我家拿了球再出来,我看这里差不多也该灭灯了。”


流川枫就不说话了。他到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去买了瓶水,仙道彰在后面想办法。塑料瓶从出货口滚出来的时候,流川枫听见仙道彰说了一句“有了。”声音不大不小,他听的分明甚至还能听出语调,似乎在因为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而得意。


流川枫拧开盖子喝一口,手腕翻了一下,仙道彰摇了摇头。他关好盖子,说:“说。”


仙道彰说:“口头来。”


流川枫:“……”


最后还是玩了起来,仙道彰二度询问之后,流川枫就点了头。实在是穷极无聊,道路上太安静,甚至听见雪花簌簌的声响。还和往常一样由仙道彰先攻。他想了想,说:“运球,急停跳投,中。”


流川枫跟着想象,皱一下眉,说:“不一定中。”他觉得他能盖,最起码能干扰。


仙道彰就笑,说:“你盖不了。”


流川枫不服气的看他。


仙道彰说:“口头上的。”


“……”流川枫无话可说。仙道彰在五公分近的地方笑得很得意,好像真的在球场上进球也也不见他这么开心。“白痴。”流川枫说:“我攻。虚晃,后撤,三分跳投。”


……好嘛。现在成他落后一分了。


战到流川枫先停步,你来我往二十来回,谁都没能盖掉对方一球。仙道彰先绷不住笑,摆摆手说不来了,还是下次场上见吧。抬头看一眼最近的店面招牌,是个普普通通的拉面店。仙道彰稍微有些诧异,距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他说:“你饿了?我以为你吃过了?”


流川枫哼了一声,说:“是你要吃。”


肚子应景的响了一声,仙道彰才意识到玩到兴头全然不记得他到这里是来祭五脏庙的。这块地方大概离湘北不远,流川枫很熟悉的模样,他把仙道彰往店里推了一推,挥了挥手要去坐车。“啊,等一下流川。”仙道彰条件反射一般的开口叫住他,好像做了什么掌控之外的举动,一瞬间就后悔。流川枫回过头去,看仙道彰转转眼珠挠挠头,说:“明天是我生日。”


流川枫点一下头:“知道了。”


“明天是我生日啊。”仙道彰重复了一遍:“过生日要请吃饭的嘛。”


流川枫想了一下,说:“不用了。”


仙道彰像是不满流川枫不经考虑的拒绝,他往前又走了一步,说:“不要这么快拒绝吧,算是答谢你今天的推荐?”他比划了一下拉面店,继续说:“或者说有空的话,明天一对一吧,场地上的。很久没和你打球了,真的有点手痒。完了就来我家,做好吃的招待你。”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就我们两。”


一对一,好吃的,就我们两。等了一秒,对方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除却流川枫最后抛过来的一个将信将疑的眼神让他很受伤。过生日要请吃饭,流川枫边走边想,那过生日还要送礼物呢。


 


过生日是要送礼物的。流川枫极是认真,何况这个前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帮过自己。只是送什么是个问题,过去的十六年里他从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倒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困扰,至少比不上睡觉重要,再想起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流川枫锁了车,闭着眼睛准确停步在自己的柜子前,猝不及防的被满出柜子的礼物淹个正着,包装精美,种类繁多。女孩子的情书原是常见,但柜子被塞满礼物还是头一回。流川枫随手拿了一盒来看,顺手揭下了上头附带的粉红色信封塞进口袋。而同样早到学校的高宫望水户洋平大楠雄二野间忠一郎刚一进门就齐齐噤声,被眼前所见的一幕震惊到下巴落地。


“大新闻——大新闻啊!”


流川枫收到情书。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流川枫拆看了他收到的情书就是一件让三军跌破眼镜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恰好被闲来无聊的樱木军团撞见,相当于被樱木花道撞见,连带着传到了恰好来招呼樱木花道去篮球馆练习的宫城良田和三井寿的耳朵里。彼此间面面相觑,眼睛瞪成铜铃,嘴里塞下鸡蛋,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挤挤挨挨的叠在一年十组的教室后门,互相叫嚷着让对方小点声,生怕里头拆信的流川枫听不见似的。


凭着流川枫的粗神经,他们在门口趴了五分钟,硬是没有被里头的人发现,倒是被准备去篮球馆做记录的赤木晴子从后面拍了一拍,顿时作鸟兽散,还在抱怨着五分钟内毫无收获。樱木花道排除一切阻碍趴在了最前头,生怕流川枫拆看的情书是晴子小姐的。可惜没能探明信的主人,还要咬牙切齿的在学长的逼问下一字字阐述他看到的细节:信封是粉红色的,信纸折了三折,整齐的要命,拆封的时候还有花瓣从信封里落下来(真是暴珍天物,狐狸怎么懂得浪漫!)。至于是什么花,凭着樱木花道对花的种类的认知,想破了头也说不出一二三四五。信的内容不要想了,看不见,不过猜也知道是对流川枫表达爱慕之意(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那样的一只病弱狐狸!)。围观群众都忙着总结和分析线索,没人有工夫樱木花道的耍宝和错别字,只可惜听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樱木花道能供述的所有内容都是情书的正常流程。所幸水户洋平最后补充了一句,“流川看完信之后,又把信纸和花瓣原样装回去了,好像还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宫城良田和三井寿彼此对望了一眼。宫城良田说:“这小子什么意思啊?”


三井寿说:“我看他什么意思都没。”


 


而处于八卦中心的流川枫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被列入篮球部七大不解之谜的事件在特别的日子里无疾而终。自己都还有想约约不到的人,哪还有工夫再管别人。练习结束之后流川枫先回了一趟家放车,然后才搭电车到陵南,回想着仙道彰只带他走过一次的道路,没有一点波折的就找到了外墙上钉着仙道的住宅,连自己都意外。敲了门,但是没人应声,想来只能是练习耽搁了。流川枫并不在意,但是有些遗憾,等仙道彰回来的这些时间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站在窗子外头和屋子里头的猫面面相觑。


好在仙道彰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五分钟之后流川枫就瞧见一公里外有个红彤彤的身影往这边跑,个子高大,发型显眼。等仙道彰跑近了流川枫才看清,他怀里竟然还抱着束玫瑰花。仙道彰把花塞到他怀里,一边摸钥匙开门一边解释:“抱歉啊,让你久等了,今天练习结束的晚,路上又有人送我花……柜子里的巧克力分给篮球队的人吃掉了,花没想好怎么处理,就干脆带回来了……送你?”


仙道彰在发现教练的训练安排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苗头时已经暗叫不妙,天不遂人愿,等他出校门的时候已经较往日晚了大半个小时。他抄了近路一路小跑,擦过拐角处新开的一家花店门口包装精美的玫瑰花,个个娇艳欲滴。他想了一秒又折返回去,同老板招呼了两句,挑了好些束了一束,没好再仔细包装,否则见了面更不好挑拣说辞。大抵是一时兴起的举动,很难赋予他们意义。


流川枫拿眼睛睨他,没说话,踩掉了鞋还把花塞回仙道彰的怀里。仙道彰没接,他原本规划好的安排出现了一些偏差,太阳下山的速度比过人还快,别说一对一的练习,此时赶着去厨房都来不及。他指一下玄关的花瓶,说:“把花插到那儿吧,开得挺好的,扔了可惜。”


流川枫照做,仙道彰已经围了围裙洗了手准备切菜。流川枫不擅长这些,就倚在门框上看他,说:“生日礼物?”


仙道彰想流川枫好像是会错意了,又或者真的是天然呆。他说:“不是。我没说,没人知道。不过今天是情人节嘛。”


流川枫没接话。仙道彰回头看他:“你不知道?”


流川枫说:“我知道。”


 


什么时候变成在意的对象,大概是从头回比赛之后伸出的手开始。场外是个普通人,温雅,随和,而赛场上对方眼眸中不时闪现的凌厉光芒,则轻易将人俘获。而是否太过在意,这一点很好分辨,可表现在对方所说的每个词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他都知道。仙道彰是最在意的对象,要求公平回报,足够激烈了,这大概是充斥在篮球少年的血脉中最鲜明最滚烫的情感。至于为什么,天知道,换做更早些的时候,这些事流川枫连想都不想。


流川枫没站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窝沙发上睡觉去了。他入睡的效率实在太高,换台都来不及。电视频道正播着一部电影,老套的上映着在现实两边匆匆错过的戏码。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也难为他还睡得着,夹在炒锅和抽油烟机中的仙道彰都能分辨压抑而悲切的台词。他回身拿碗碟的时候瞧见了流川枫一睡觉就变包子的脸,这一看,差点连锅子都烧焦。米饭和醋的味道,酱油汤的甜香,油被压在牛排下面滋滋的跳动。一样一样被摆上桌面,屋子里到处都飘荡着食物的香气,流川枫的睡虫也被驱散,揉着眼睛坐起来问什么时候吃饭。


关火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仙道彰开了大灯,房屋旧主人的浮华审美,被水晶灯割碎的光线落得斑斑驳驳。他招呼流川枫过来,桌上大菜小菜闻着香摆得也好看。不是没在仙道彰家里蹭过饭,只是每次都被招待蛋炒饭或者番茄炒蛋青椒炒肉之类的菜,真不能怪他对仙道彰的厨艺持观望态度。流川枫一边想着,一边瞧仙道彰卸了围裙洗了手,径直走到玄关,把他随手插的玫瑰拨了个朝向。“正对着太阳不太好,烂得快。”仙道彰对他解释。流川枫想不出仙道彰这家里的太阳偏向,只看着大片玫瑰花冲着他开得千娇百媚。


填饱了肚子之后又看了半小时的NBA录像,一人占了一边沙发,谁都不肯去洗碗。仙道彰说我做的饭,流川枫说我是客人。最后还是流川枫去了,在第三节比赛中场休息的间隙,抢了仙道彰的遥控器重重按了暂停。仙道彰耸耸肩,左右无事,索性跟着去了厨房看着流川枫忙活,估计着他快要洗完,便从冰箱里把蛋糕拿出来。


流川枫看见蛋糕就皱了眉毛。他不太喜欢,吃不了多少,但仙道彰拿的这个尺寸怎么看都不是两个人能够解决的分量。仙道彰看他洗好了碗,就招呼他,没漏看流川枫不太好看的眉毛。仙道彰笑了一下,把蛋糕递过去给他看,说:“冰淇淋蛋糕。”


不爱吃甜食,但是又出奇的喜欢冰淇淋。小孩一样。流川枫哼了一声,明明最多的接触只是打球,却被对方超乎寻常的了解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透露了那么多细微的喜好和习惯,对方却好像什么都记得。流川枫夺过仙道彰手里的蛋糕往客厅去,一边走一边回忆。兴趣是钓鱼,偏好柠檬口味,修剪植物的手法很漂亮,喜欢有领子的衣服,对酒很有研究,收藏很多黑胶唱片,晚上的时候总是听交响乐,能听出所有的乐器,洗完头发会用发箍往后束,头发硬的要命,不是用的发胶也能竖成刺猬,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东西。


哼,势均力敌。


生日不常过,流程总还是知道。仙道彰本来想说跳过这一步,直接吃蛋糕吧,流川枫在他讲话之前已经手快先灭了灯,然后打着火机看他,眼睛在说你刚刚说什么?仙道彰耸耸肩,摇摇头唤他过来,一块儿往蛋糕上插蜡烛,一边一本正经的说要分一个愿望给流川枫,叫流川枫同他一起许愿。


完了一边切蛋糕一边缠着流川枫问他许的什么愿。流川枫没理,被闹得烦了,就用勺子挖了一大块蛋糕去堵他的嘴。仙道彰一边擦脸一边努力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一边还要换流川枫猜他许的什么愿,而流川枫已经切了小块蛋糕抱着碟子窝到另一条沙发上准备继续播放录像了。仙道彰挡到他面前,他的脸没擦干净,嘴唇上还挂着一点奶油,像一条花白胡须,样子颇有些滑稽。流川枫想了一想,决定不告诉他,便对仙道彰的生日愿望表示出了一些兴趣。


仙道彰从容不迫的舔了舔嘴唇,端起茶几上流川枫给他切好的另一块蛋糕也坐下,说:“我刚刚许愿,以后能和乔丹打球。”


 


喜欢打篮球,也喜欢钓鱼,接受了从神奈川来的教练的邀请,独自一人来到陵南。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只是他想。最强的体育大县,最近的一片海;少了父母的照顾,自己慢慢的将乏味的家务劳动玩儿出花来;和东京的朋友分离,马上就会有新的;偶尔在练习的时候迟到,认真道歉了教练还是狠不下心生气;有时觉得寂寞,但也不是大事。他要什么,自己太清楚,但有时还是会觉得失去的东西远比得到的来得更多。


四方的场地再搭配两个球架,水泥地上区分禁区内外的白线早已斑驳,听得见球鞋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然后是砰砰砰的运球,从小腿到手腕的线条都流畅得不行,球和篮筐好像两个磁极,紧张的呼吸和空心入篮的声音在静谧中连成一片。所幸打篮球的快乐无可比拟,才觉得上天终究待人不薄。


喜欢的球队每场比赛都看,喜欢的球员是乔丹,录像带放在书柜里收集了一大摞,随便一盘都可以研究到深夜,连作业也忘写,晨练和晚练中有意识的模仿球星的动作,教科书的级别,拼命才做到一次。睡觉的时候就幻想自己站在对面,全世界最顶尖的球员,谁不喜欢不向往,想和最强的球员比赛。做梦都想。


仙道彰难得在很早的时分醒来。冬天的早晨冷到连酝酿回笼觉的困意都吓跑,大概时间早到微量天光甚至穿透不了卧室里的普通窗帘,仙道彰努力辨清床头闹钟也无果,只知道距离平时起床的时间还远。他在黑暗中发了一会儿愣,听见外头隐约传来自行车铃的声音。


起床,练球。


 


流川枫的反应比预想的平静,他吃了一大口蛋糕,然后说:“我一定比你先实现。”


仙道彰就笑,说:“流川,这是我的生日愿望哎。”


流川枫说:“我许的也是。但你说出来了,不灵了。”


仙道彰拿蛋糕糊他的脸。十寸大的冰淇淋蛋糕,连吃带玩,怎么努力都吃不掉,冰淇淋流得满桌都是。仙道彰在挑选蛋糕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流川枫偏爱的那一种,自我安慰毕竟长着人家一岁。流川枫一直吃到不能再吃为止,仙道彰有时候纳闷,这家伙夏天里吃的那么多冰淇淋,对他的增重计划也没有一点作用,就好像都吃到了另一个胃里去。流川枫吃够了,往沙发上靠靠,两片眼皮就开始往下黏。


一地狼藉,才懒得收拾。仙道彰推他一下,流川枫就顺势起来去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把从包里翻出来的礼物递给仙道彰。一条盒子,仙道彰笑眯眯的接过,蓝色盒子,银白点缀。他道了谢,这才低头细看。流川枫哪可能费心去包装礼物,毫无修饰,一目了然。巧克力。


仙道彰在原地当机三秒,好像一个奇妙的会合,他清楚听见脑子里一部分神经断掉的声音。


 


闲下来的时候,相田彦一通常会四处做调查,鱼住纯则是做厨师的基础修行,越野宏明喜欢看录像带,福田吉兆的话,听说经常会帮人算命。这是八卦,但多少说明问题。人都有爱好,老实说要真的只一心一意做一件事,的确有些困难,总需要安排一些另外的事情作为调剂。一如仙道彰在练习之余总爱上海边坐坐,钓竿在家里排了一排。除此之外,再多也没有了,毕竟生活本身很有趣味。大致如此,但总有意外。


同流川枫认识以来,最近的说话距离隔着两条手臂,最亲密的身体接触是阻挡时的碰撞,胸膛对胸膛,好像拥抱。最透彻的交流通过流川枫的眼睛,毫无纷扰纯粹得要命,随时都能接触他的内核,轻易能够知道流川枫的想法。有认定的事情,就有不可避免的争端,注定无法成为队友,只能是球场上你死我活的仇敌。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通过各种渠道的相互了解,从球场上的争分夺秒到微不足道的字里行间,所以即便真正意义上的会面并不多,仍觉得对方清晰得好像自己。但说到自己,自己都不明白,原是同伴朋友前辈围成一圈,隔着玻璃墙,挂满了水雾,他坐在里头,谁也进不来。直到后来,有人轻巧的将水雾擦去一小块,及至现在,他的胸口仍堵着一个人的名字。


真的没有想到。


一瞬间仙道彰在脑内过了几百种开口的方案。好像都有一些直白,又好像直白才是最迫切的需求。仙道彰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说流川,今天是情人节,你应该有收到很多巧克力吧……”


先证实不是自己想太多,似乎才是当前最迫切的。


流川枫对此一问很是不屑:“是我买的,白痴。”


仙道彰甚至想揉一揉眼睛,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盒子表面上反复摸索,然后失笑,说:“流川,怎么想到要送我巧克力?”


流川枫说:“你不知道?”


 


电视台里播放的古早电影在晚饭前就进行到尾声,仙道彰往桌面上摆好碗筷,流川枫揉着眼睛醒来,电视里花了两个小时历经妄想与现实磨难的男女主角抛开世俗不拘礼法的在大街上拥吻。用温雅与矜持做自以为是的借口,而最美好的时光则是任性的代价。所幸在最后半小时里摒弃一切都来得及,灰蒙蒙的基调也终于转向明快的尾声。


可惜仙道彰和流川枫同样无法感受到电影里一息奄奄的悲切和破镜重圆的快乐。被抽油烟机掩盖的台词和提早进入梦乡的愉悦当然不是关键,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因而难以体会平添烦愁的欲说还休。即便有朝一日相隔万里,也不会走到分崩离析的地步。


仙道彰嘴边抿着笑,手指灵活的解了巧克力上的缎带,说:“看来花瓶里的玫瑰你不得不收下了。”


流川枫冷哼一声:“巧克力都分给篮球队的人吃掉了?”


仙道彰笑眯眯的把巧克力拆开,自己吃一块再往流川枫嘴里塞一块,尾音轻松的上扬:“不闹。”


 


再一次在篮球场外单独见面,已经到了夏天的尾巴,全国大赛前夕。流川枫接起电话,他正在去往广岛的电车上,窗户外头景色飞掠,连带着信号一块儿往后跑。他喂了两声都不见回话,拿下手机看一眼上头的名字,奇怪的自言自语:“仙道彰?”


一句话和信号一块儿被刮跑了一半,落到仙道彰耳朵里,只剩下模糊不清的“……Akira?”仙道彰愣了一下,然后就在电话那头笑了,贴紧了电话拔高声音回他:“哎,Kaede。”


吃过晚饭后仙道彰又拨了一个电话,在住处门口见了面,沿着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街道慢慢的走。白天结束得晚,黄昏绵长得含情脉脉。


扯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仙道彰终于切入正题,说:“听说你要去美国?”


流川枫点头。仙道彰又说:“那还回来吗?”


流川枫看他一眼,好像听到了一个蠢问题,他说:“当然。”


消息是相田彦一拿来的。时间点上多少有点微妙。也怎么都想不明白流川枫就算要去美国,也不会挑在全国大赛的当口。后来又多说了几句,两下对照,才知道是流川枫的家里为他做了安排,安排了一个美国的俱乐部,短期试训,算是为他日后在美国篮坛的发展做出铺垫。流川枫说的时候起了一阵风,将他的头发和衣角都往后带,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倘若张开双臂,好像真的就能飞起来。


“但是你没去,是不是。为什么?”仙道彰说:“你要全国大赛的冠军。”


流川枫挑一下眉,不置可否,又补充说:“要去的,赢了之后。”仙道彰就笑。今年的陵南也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出赛权,过几天赛程表就出来,指不定又要做对手,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血脉偾张。仙道彰叫他:“哎。”


“唔?”


仙道彰思考了一下,眼睛慢慢的转,最后落在唇边化成一个温和的笑,而眼底都是光。他说:“要不要比?看谁先和乔丹比赛。”


都相信自己的未来光明到蛮不讲理,只要努力就能无往不利。虽然难以预料,但正是因为不得而知,所以才能心无旁骛的奋勇直前。


流川枫哼了一声,说:“一定是我。”


 


夏天很快结束。所有的喧嚣都归于平静,蝉鸣和蛙叫,海浪和信号灯,看台上的呐喊助威和空饮料瓶互相击打,因为一时的成败在球场上抱头痛哭。世界上到底没有什么事情能像想的一样水到渠成,清早的鸟叫,被楼下阿姨的泼水声吵醒,空荡荡的街道上响起的自行车铃,空无一人的球场上,几百万个空心入篮的声音,无止境的奔跑,光线暴雨一样打在被汗水浸湿的皮肤上,写着学校名字的球衣,荣耀一样,能不能打上首发,都要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接受所有的苦痛,挣扎,不甘,疲惫,在不经意间有一瞬放松柔和的表情,想起对方不定是因为自己,而这就够了。相爱就会有结局,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彼此都不再觉得孤单。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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