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

[仙流]世上唯一仅有的他

大流与小小仙篇!


Krypton:

原作最高,ooc的是我。




世上唯一仅有的他




流川在离海比较近的一站下了车。穿有湘北中学制服的女学生停止叽叽喳喳的讨论,她们将视线分一点给他,微微错愕,很快笑嘻嘻挪开,当他是大千世界中的普通过客。


 


女学生的搁置处理让流川十分受用,耳边不再充斥盛大的惊喜和高分贝尖叫,他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在日本澄澈的天空下,更不用担心被人塞进看不见的框架中。




衣领竖起,遮了辨识度偏高的脸,墨镜亦是很好的修饰物,让他一路免受打扰安心入眠。每天出门需要特意伪装一番,虽然麻烦,奈何现今的流川命愈发凶残,比起面对被人堵到机场厕所中出不来的窘境,流川觉得仙道的建议相当不错。可那家伙有意无意像松鼠囤货一般朝两人的衣柜中塞满品味独特的衣物,流川又些点高兴不起来。


 


今时今日,新买的公寓彻底染了对方的气息,从玄关到浴室,相同味道的衣物叠在一起,名为同居的分子堆积成灾。不论是有意为之还是心照不宣,事到如今,没有争辩的意义,毕竟同居者是讨打的笨蛋,仙道彰偶尔会忽然脱线,当记者追问两人关系时,他故作高深地回答,“这个——不太方便说。”


 


不方便个鬼啊,流川在心里骂一句。仙道曾教他如何聪明地面对媒体,说得头头是道,事到临头,却玩起了双重标准,鄙视。他给了记者十足的臆测空间,方便了外人如何去想,不像仙道惯有的做派。可那家伙满不在意,在沙发上滚一圈,他说实在不行就公开关系好啦——半点没有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


 


半个太阳浸没在海水中,橙色的云间有鸟在飞,沙滩上的凌乱脚印被潮水覆盖,往来游客在夕照中兴致盎然地唱起短歌。那曲老套,那词古早,多年前倒也红极一时,流川记得有一年,两人在江之岛一家旅馆泡温泉,仙道特别温柔地唱过。


 


揽肩,凑在他耳边,仙道的嗓音带有穿透人心的蛊惑,低沉得让人着迷。像是故意要引他入瓮一般,仙道眼里落满了闪亮的星光,一晃一晃,让他沉潜入海。大意了,他果真掉进了名为仙道的陷阱,再回首便是纠缠不清的人生。即便后来两个人投身NBA,数十年漂泊他乡,流川再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星空。


 


一路看过风景,右手抄在轻薄的风衣里,流川难得回忆往事。视线扫过公路,那里有几株矮小的山樱。原本清雅的花容落在他眼底只有黑白二色,世界像是被装进一副旧油画中,所有的静物透着复古风味,连不远处的便利店也变得又破又旧。




有几个月,仙道被国际友人忽悠着迷恋摄影,他抱个相机,摆出年长者的模样告诉流川人生无所不美。吃饭的他,打球的他,穿西装的他,系围裙的他——流川走在屋子里,四周飘荡着咔嚓声,吵得他青筋直冒。他扬言要将仙道扫地出门,那家伙才稍稍收敛,将明拍改为偷拍。翻着充实的相册,满满都是他的影,流川不得不承认,仙道是聪明的,拍摄手法突飞猛进。


 


回国后,仙道曾提出一起去上野赏樱,他像半大的孩子,兴致很好,仔细地制定了旅游计划,却因各自忙于工作的理由,他们凑不出同往的时间,计划一拖再拖。世上不止日本有樱,可只有本土的花最有风味,望着枝头薄弱的摇曳姿态,流川忽然很想拍给仙道看。




伸手摸进口袋,摸了个空,手机不在。流川记得出门前仙道特意追上来,整了整他的衣领,将手机放进他的口袋。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不外乎那家伙趁他不备讨了个离别吻,迂回缠绵,勾得他面颊发热。在一起很多年,他仍旧轻易被这人的温情撩拨,负气地回敬,他将仙道的上嘴皮啃肿。仙道摸着唇控诉他不解风情,他半眯着眼扭头,视而不见,将仙道那句“偶尔温柔点吧”甩在风里。


 


此刻似乎不该反驳温柔无用或是证明他在岁月的罅隙中懂得温存,流川只能想起一段闹得人尽皆知的绯闻——某位国际名模因为丢失手机而被爆出大量不雅照片。想到他和仙道的脸会被印在不同语言的版报上,心火跳跃,面色发青,流川仔仔细细将风衣翻了个遍,依然无果。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流川忆起不久之前仙道将壁纸重置,在他半睡不醒的时候。邮箱中多半是日常通信,话题随心所欲不惧曝光,而一堆尺度合理的照片应当不具备让安西教练在晚年爆发心疾的冲击力。




可即便如此,手机这种通信工具果然很麻烦。他不喜欢和人保持熟络的联系,时时忘记回复短讯和未接通电,以致电话号码被队友戏称是空号。失联会让人担心,你属于球队,属于我,属于很多人——仙道如是说,坚持朝他口袋中放手机。他学会了顺理成章回邮件,每月翻下来,仙道占据了半壁江山——形状怪异的云,破土而生的花,还有许多亮瞎眼的合照。攥紧了五指,比起冲回家揍人,流川无端想起在网页上看过的钻戒,仙道那句宣言适时在耳边回响——实在不行就公开关系好啦。


 


“咦?叔叔丢了东西吗?”


 


思绪神游时他听见软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视线随着音源下降,流川看见双脚沾满沙粒的男孩。白T短裤,眼睛黑亮,他正乐此不疲地将篮球旋在指间,好奇地打量流川。


 


叔叔?闻言,流川挑起了眉。昨天,经纪人宫城彩子得意地炫耀,她说日本媒体快要把他捧上天了。几家主流报社都在赞美流川,说他看起来仍然像湘北高中年轻而坚毅的少年,说他和仙道从未老去,末了,彩子学姐甚至尝试说服他接几个无法推拒的代言。


 


想到这里,流川摘了眼镜,蹲下,望着刘海长到眼皮的男孩,不及开口,他迅速听到小孩的道歉。


 


“呀!是位大哥哥。真是对不起了。”男孩挠了挠头发,笑嘻嘻的说:“最近小偷有些多,我的球鞋被偷了。摆在中古店里卖,去跟老板理论吧,泽村叔叔拿着扫帚将我赶出来!”


流川看向他的破球鞋,经典匡威,几根脚趾戳在外头——惨不忍睹。想必是打球光脚上阵的缘故,脚踝处竟然有几处磨破了皮。


说也奇怪,这孩子像是能猜透他的心思,自顾自地哈哈一笑,“最近经济不景气,老爸说新鞋子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买,光脚打球也很有趣哦!”


“……笨蛋!”


“就算大哥哥你长得特别帅也不许这样说咧!”男孩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伸手拍拍流川的黑色风衣,“看在哥哥刚刚丢了东西,心情不好的份上,原谅你啦!呀!糟糕,弄脏了!”


 


一整天在沙滩上打滚,察觉到双手究竟有多脏,男孩手忙脚乱,想擦掉他在流川风衣下摆留下的泥印。不想越擦越脏,只好乖乖收手,垂头,一副做错事害怕被骂的样子。这模样让流川想起早些年的仙道,因为扰他睡觉,不想挨揍,只能狡黠卖乖。偷偷察言观色,他的神态与仙道十分相似,一切尽在掌握中。一个两个,都是人精。


 


“笑啦!”男孩给自己鼓掌,“大哥哥是明星吗?如果是,我肯定见过,毕竟哥哥长得很好。呀!篮球要跑了!”


常年培养出来的职业素养让流川几步跨出去,将橙色的篮球拍了几下,娴熟的运球姿势立刻让小孩睁大了眼,惊呼:“你也会打篮球吗?你厉害吗?”


“嗯。”流川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将球传回男孩手中。


“太好了,1 vs 1吗?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以过掉初中生哦!”男孩双手叉腰,身材暂时矮小,但他球技一流。




和小孩子打球的经历并非没有,流川和仙道家的小球迷逢年过节会缠着两位球星一决高下,不分胜负不罢休。如何立威,如何让孩子满意,仙道比流川更擅长,耳濡目染下,流川也学会不少哄孩子的技巧。可面前这陌生的男孩,他与别的小孩不同,他对自己的球技非常自信。


 


如果输得太惨,会哭吧,流川安静地审视那双迫切渴望同他对阵的眼睛。热烈目光让他想起过去不够成熟的自己。一样的锋锐视线,不似单纯对强者的崇拜,这是野兽追逐猎物的执念。心里除了篮球还是篮球,眼里除了胜负依然是胜负,即使后来遇到形形色色的高手,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让他燃起野火的男人。


 


年少时他倔强地下了战书,被挑衅的人欣然以待,他们在球场展开一次次攻防,谁也不肯放过谁,明知会被带入和队伍脱节的境地,他们同样任性。背负各自的球队,纵然赢了也会有从未胜过的感觉。不够尽兴,不够酣畅淋漓,仙道彰是他人生第一次遇见的必须翻越的大山。一次次攀登,他发现仙道实则是波涛起伏的江海,如今被山水迷了双眼,他在山里安营扎寨,他从未断了翻越过去的念头。




“不要发呆,到底打不打?”男孩饶有兴致地拍着篮球追问,似乎认定流川在为丢失某些东西而难过,“打完会很开心,忘记东西被偷的烦恼。”


抬手,揉一下男孩黑硬的发,将几乎遮住眉眼的刘海撩起来,看进那闪亮的双瞳,流川没头没尾地说,“很像。”


男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啊啊!要长不高了!”


将球从男孩手中接过,流川认真申明,“我很强。”


小孩呵呵一笑,“正合我意,来吧!”


 


傍晚,入春后温度回升。他不在厨房准备晚餐,他在小公园陪着素不相识的小孩打球。


 


碍于旧伤,流川很久没有打一场激烈的球。退役后,他的球技依旧精湛,弹跳力惊人,篮球赋予他精彩,他回以绝伦。陆续有人驻足围观却没人道出他的来历,求签名求合影之类的烦恼一律没有。人们观看,人们离开,偶有掌声,时有惊叹,一切不过是海面不起眼的波澜,掀不起浪潮——他不是炙手可热的球星,他只是冒失的闯入者。


 


他所闯入的世界,只有红绿灯的颜色分毫未改,周遭景物无一不在昭示着颓败。双脚踏上的土地,不是最佳打球场所,这样的篮球场跑遍全日本也找不出几个。他们这一批选手在全国甚至是全球显山露水,现今,热爱篮球的神奈川县早已将县内所有篮球场地翻新重建——所以不该是眼前所见的泥土地。


 


矮小的山樱,破旧的便利店,不够繁荣的城市,这很像多年前科技并未走上前沿的日本,人们站在电话亭前辛苦地排队。机车男嚣张地一骑绝尘,扎着麻花辫的少女一遍遍升起早安旗。狭长的坡道,灰色的天幕,刺鼻的油漆,充满咸味的渔船,一帧一笔,拼成驳杂的油画。


 


或许,他来到了二十年前的日本。流川没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与其说他进入过去的时空,不如认定自己还在地铁上睡着,做了乱七八糟的梦。梦中的小孩,他有着熟悉的面容,他们打着球,一对一,身材矮小的家伙被人过了一遍又一遍,他不气馁,不认输。


 


时间仿佛回到高中年代,年轻的流川把胜负看得格外重要,每一次投篮都是千锤百炼后的必然,不容失误。他在球场认真凝视记分牌,场外不停歇的赞美有如潮水,卷着他冲向顶峰。透过喧哗,流川看到仙道在另一侧场地示威,他说你还有的追,你还嫩着。


 


自大、狂妄、任性。仙道彰是矛盾综合体。他们在一次次对峙中成长,又在一遍遍隔空凝望中埋了别样的情绪。后来听人说起,仙道屡次站在观众席解读名为流川枫这位选手的球风,百年难遇的天才说话一阵见血,认真,却又漫不经心——他不懂哪一个仙道才是真实的。


 


潮水终于将太阳整个拉进海里,篮球场变成无人居住的孤岛,两条影子是灵动的绘师,他们将夜色变得栩栩如生。打着球,直到天黑,直到再也看不见球框,直到世界尽头。




撤步,跳起,上篮。身侧的小孩还在追着球跑,他在为流川喝彩,发自内心地感叹假动作太过逼真。


“骗人吧,居然可以跳这么高!”


“啊啊又被盖掉了!”


“这一次看我扣——咦?球呢?”


“真的好厉害!好像NBA球星一样厉害!”


“为什么这么厉害的球员从来没有被报道过呢!国家队的队员,他们没有哥哥长得帅,技术也是!”




并排坐在台阶,一人咋呼另一人沉默,忍受小话唠滔滔不绝的发问,流川丝毫不觉有何不妥。后来小孩说累了,气喘吁吁地擦掉脑门的汗,他说口渴,掏光了口袋却寻不着半枚硬币。流川掏出钱夹,他朝最近的便利店走去,身后的小孩追着他跑,不一会儿又折回去捡那双破旧的运动鞋。


 


“想喝什么?”流川站在货架前,二十年前的商品远远谈不上琳琅满目。


“宝矿力!”双手合十,小孩的眼睛亮亮的,“冰镇的。”


“配柠檬树莓果酱面包?”流川觉得自己没救了,居然把仙道喜欢的口味记得如此清楚。


小孩拍了拍手,他更高兴了,“我喜欢。”


流川抽取一张钞票结账,视线扫过一款停产很久的硬糖,他记得17岁的仙道特别偏爱它,三五不时从书包中摸出一袋。流川挑了柠檬口味,扔进购物篮中。低头看到小孩眼底的欢悦,他多加了几袋。


“你真是太懂了!”小孩给他竖了拇指。


捏着一张从未见过的钞票,端详很久,便利店老板气愤地拍着柜台,他大声训斥穿戴皆有品味的男人,“年纪轻轻不学无术,拿假钞唬弄人,小子,你不知道我年轻时制霸过这条街吗?”


粗鲁的男人卷起袖子,露出一片青龙纹身。


“这是真钞。”流川冷冷地回答。


“还撒谎!要我卸你一条胳膊吗?”店老板怒意横生。


 


正是华灯初上,围观群众愈来愈多,他们纷纷数落流川的不是。店老板愈发占理,他抓着流川的手腕不放,声称要将流川送进警署。流川挑着眉,他的面色冷,眼神也冷,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如果他真的回到了过去,他该如何自证?


 


“哎哎不要吵架!”众人以为面色不善的流川即将动手打人,小孩挺身而出,“泽村叔叔不要生气,这位大哥哥是别处来的客人,货币不流通很正常。”


“我瞅着写的就是日文。”店老板吹了吹薄薄的纸钞,“技术太烂,这种活计我上小学就会。”


“隔壁警察叔叔知道你的前科吗?何必为难同道中人。”小孩继续调停。


“找揍是吧。”店老板举了举拳头。


抱头,小孩不依不饶地说:“不不,我们应该讲道理。”


 


他们在说什么,流川没注意听,他的视线集中在电台实时播放的议员竞选上。选举造势最大的男人,最终并未得到想要的位置。那年他念小学,刚接触篮球不久,父亲因为政治偶像的落选,低沉了半个月。




糟了,他果真回到了过去,他应该慌乱吗?这不是重点,便利店老板正怒气冲冲地吼,“仙道彰你以为我是白痴吗!我一定要给你父母打电话,好好的小孩跟骗子混在一起,你等着,我现在就打!”


 


后面的对话,流川再也听不见了。只能看见。他看见被喊做仙道彰的小孩用一双破球鞋做抵押,换来两瓶宝矿力,像一尾来自深海的剑鱼,飞快地拉着他的手,跑在灯火通明的街道。边跑边往黑暗的小巷子里钻,小孩得意地说泽村叔叔中年发福,根本追不了几条街。


 


他是小小的仙道,晶莹透彻不藏虚,活泼好动不说谎。他是权威,他说什么都对。不管前路多少波折,跟着跑就行。仙道的侧脸被路灯照亮,为心动之物动心,酷似最耀眼的恒星。流川握紧了小小的手,看着单薄的身体冲在前头,光着脚踩过水泥路,忽然生出想要拥抱的冲动。




相对偏僻的林荫道,靠在姿容秀丽的花树下,小孩开始嘚瑟,“泽村叔叔果然不追了,100米我可以拿全校第一,数学也是!”


“嗯。”流川轻声附和。


“可惜了,吃不到柠檬果酱面包。”仙道惋惜。


“回头给你做。”流川说。


“哇,大哥哥真好!”


“我一直很好。”


“对噢。”


 


如果说这一切是梦,未免太过真实,握住手里年代久远的宝矿力,流川皱眉。所有的知识不足以解释他的遭遇,瞥见再添几道刮痕的脚丫,流川弯腰,沉默地掏出面巾纸,将小孩脚上的沙土擦去。摸着被晒成小麦色的脚踝,毫无预警,他把瘦小的身躯揉进足够为人遮挡风雨的怀里。


 


被这忽来的举动吓倒,小孩的脊背瞬间僵直,犹豫一会,摸上流川的肩,“大哥哥不哭不哭,神隐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不知道怎么安慰你……首先尝试着接受现实吧。”




流川完全不懂仙道在想些什么。小小的他天真无邪,眉间没有不合时宜的忧郁,满脑子鬼怪物语。不过,这一声甜过一声的“大哥哥”让他相当满意,纵然方向不对,他有种终于能在某方面压制仙道的微妙成就感。


 


“一开始就觉得,大哥哥的着装完全不是现代日本人的风格,随身携带的货币也是!”


“漫画上经常出现,不知何种原因来到完全不同的世界。不过不用害怕,总会有回去的办法。”


“大哥哥应该是篮球巨星吧,在你原来的世界里。”


“嗯。”流川并未抬头,他感受着怀中人的气息,在这场所谓的神隐里。


“有比你厉害的选手吗?”小孩继续问。


“有。”


 


流川没有发觉,他的声线变得异常柔软。仙道偶尔想要的稀缺温和,因为任性,又因倔强,还有无从解释的不服,即便相爱如斯,他依然在计较,不肯宣之于口。而仙道却是阅尽人世哲理的学者,让他所有的计较变成意味不明的执念,成为彩子学姐嘴里的孩子气。




骄傲如流川从未想过,一直不懂的某些东西终究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降落在他头顶。直面爱情,他像长不大的孩子,糊里糊涂地顺着仙道的足迹前行。想到这里,流川翻了个白眼,明明一把年纪,该忍的忍了,不该忍的还是忍了,为何还会有年少无解的悸动。


 


“有多厉害呢?”小孩还在问,不惧流川如冰刀的眼神。


流川嗤了一声,想起两人在十年相处中的一切摩擦,“眼神太讨厌,偶尔会说我不懂的话,球技日本第一,我会打败他。”


“哇,像是谈论恋人的口吻!比你厉害的人,是怎样的人呢?”小孩笑嘻嘻地戳他的脸,他觉得流川过于严肃了,“你们还会再见的,别担心。”


“他是唯一的天才。”说完在小孩头顶留下一拳,流川将他的双颊往外一拉,淡漠地回答,“谁哭了?白痴。”


“好暴力。”小孩鼓着脸控诉,“明明是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当心你的恋人不爱你了!”


“哼。”流川的嘴角牵扯出一抹不以为然。


“真的哦,我家老爸常常念叨老妈太暴力。”


“他们这样过了半辈子,不是吗?”


“这倒是,每次吵完架好像更要好了。”小孩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仙道彰。”流川起身,望着不知何时爬上夜空的银月,他将这个名字小声念了好几遍。


“嗯?”小孩不乐意地嘀咕,“一直喊我的名字,可又不告诉我你是谁,很没意思耶。”


“会再见的。”


只要一直打篮球,他们会再度重逢。


揉了揉此时并未朝天梳的发,感受掌心细微瘙痒,流川挥手算是道别。


“真的会长不高的!”小孩不高兴地撇嘴。


“喂!神隐的世界做任何事都要谨慎,不然真的回不去了!”直到流川转身走出老远,小孩还在那边好心地嚷嚷,“寂寞了可以找我打球,xx町xx号,仙道,仙道彰!”


“下次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xx町,xx号。那是仙道本家的地址,流川去过,留宿过,缠绵过。


 


掐住手心会疼,这不是梦。越朝深里想,手指在夜风中愈发冰冷,这见鬼般的际遇让流川内心燃起罕见的焦躁。登上反向的车,他看见男孩的身影被夜色吞噬,在玻璃窗上拉长,放大,变作成熟稳重哪怕跻身NBA也能成为队伍核心的仙道彰。然后,又一次赢过流川,仙道忽然说,和我一起过日子吧,流川。我们可以活到老,打到老。


 


他们在一起了,好像原本就该如此。


 


衣领遮住半张辨识度偏高的脸,流川坐在人流稀少的车上。几个对篮球抱有极高热情的女高生坐在对面,一路上,她们窃窃私语,打量他的眼神充满好奇。流川目不斜视,盯着车内正在播放的体育新闻,真正的天才在指导高校男生打球,嘴角是愉悦的笑,仙道轻松地连过三人。


 


这是半月前录好的节目,流川知道接下来是校方安排的采访,替仙道成为国家队教练铺路。荧幕上的男人十分抢眼,女高中立刻抛弃了流川,沉迷于仙道低沉的嗓音。谈及人生所遇宿敌,仙道回答了一连串在体坛相当有影响力的名字,他巧妙地将流川枫摆在不显眼也不张扬的位置。最后被相田记者追问心爱的另一半,他笑容灿烂地对着镜头说,“你猜。”


 


“是我是我!”女孩们激动地跺脚,全然不顾四周诧异的目光。


“年轻真好呀。”坐在对面的老爷爷笑眯眯地说。




涌到喉间的嘲讽再度被咽下,流川皱眉,今天不想骂这个笨蛋了。扫一眼面色潮红的女学生,他忽然有些开心。外形出众,在国外便受到金发美女的青睐,仙道从来不缺追求者,而他心爱的另一半是他,一直是他,只有他。




并未打盹,不曾睡去,随着列车的行驶,周遭静物变得明朗。肩头留有灰尘,手机依然不在口袋中,流川看向腕间的手表,时间并未有任何缺失。在这一瞬,他有奇怪的预感,如果重新下车再上车,他还会遇到名为仙道彰的小孩。


 


家里的门虚掩着,他晚归的时候,仙道会留一盏灯等他,一如仙道晚归时,他也会留一盏。很多小小的偏好从仙道那里传给他,再传回仙道身上,合二为一,分不出谁是谁非。


 


将鞋子并拢放置,流川轻手轻脚地进入起居室,踩着熟悉的地板,温暖的气流立刻将他包裹起来。


 


茶几上摆着他不曾带出门的手机,寥寥无几的未接来电摆在主屏幕,他的人际圈依然很小。屋子里弥漫着柠檬的香味,仙道从母亲那边偷学的手艺愈发纯熟,整条青花鱼端上桌后铺几片柠檬,可谓色香味俱全。


 


流川沿着食物的香气走到厨房门口。上一刻还在电视节目上游刃有余的男人,此时褪去光环准备晚餐。仙道的一生是不可复制的传奇。从学生到职业选手,他被千千万万的男女恋慕,他征服了肤色迥异的同类,他是球场上的超级巨星,他有不可估量的商业价值,他却为他煮浓汤,他陪他过了半辈子。


 


他的。流川将手臂环在仙道腰间。


 


感受流川的温度,仙道偏头蹭了蹭他的发,“回来啦。”


“嗯。”


“为了逃避做饭才晚归吧。”仙道腾出手捏捏流川的鼻子,“今天轮到你。”


“不是。”流川眨了眨眼,很是无辜。


“不信噢。”仙道敲了敲锅铲,很快翻起旧账,“你有前科。”


“早饭是柠檬树莓果酱面包。”流川没头没尾地说。


“这个很麻烦,你做?”仙道若有所思,他问,“怎么想起吃这个?我记得你更喜欢红豆面包。”


“可以。”没有搭理仙道的问话,流川说,“我来做。”


“哇!期待明天早晨。”仙道舔了舔唇。


 


流川下意识去看仙道偏薄的嘴唇,一道新鲜的痕迹的确来自晨间热情的离别吻——他的记忆没有纰漏,可手机还是忘在家里了。松了口气,他不用面对不雅照片屠版的盛况。学不会睁眼说瞎话,流川自认没有应付媒体狂轰滥炸的体力——如果不愿撒谎,有些问题果真不方便回答。


 


察觉流川还黏在自己背上,像一只玩累了终于归家的猫,仙道笑了,“累了?”


“人生第一次得到的球鞋?”流川将脸埋在仙道背上,闷闷地出声。


“还以为你要问第一次交往的女孩子。”察觉流川的牙齿咬上他的后颈,仙道状似回忆地想着,“好像被人偷走了,卖进中古店,我去跟老板理论——”


“被人用扫帚赶出来。”流川接了后半句。


“哈哈,你怎么知道?听我妈说的吧。”仙道反问,“你呢,第一次心动的人?”


“哼。”流川磨了磨牙。


“抱歉,我忘了你只谈过一次恋爱。”仙道尝过一勺汤再加了一点葱花。


“有什么好得意?”


“本来就值得得意啊。”仙道转身,环住比他小一岁的恋人,即便岁月改变了流川的年纪却始终不会带走他眉眼间的纯真。摸上流川的头,拍拍,“因为是你,闪闪亮亮的你。”


“肉麻。”流川白了他一眼。


瞥见流川泛红的耳尖,仙道继续逗他,“真心真意,大实话。”


“这个……”


流川的手指摸上早前他在仙道唇上留下的细小痕迹,摩挲,猝不及防被对方一口咬住。温软的舌头舔过来,让流川全身有如过电般刺激,“喂!”


“手指好凉。”仙道握住了流川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神隐了。”流川如实回答。


“哈?”显然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呆了几秒,仙道将流川带进怀里,“我是不是该感恩,你还在我身边?”


“不是玩笑。”流川执拗地捏着仙道的下巴,打量一番,严肃地下了结论,“小时候比较乖,但是很吵。”


“等等!”


仙道像是听到不能理解的都市夜话,“你说你回到了过去?见到了小时候的我?”


“嗯,小时候比较可爱。”


“噗!哈哈哈哈居然从你嘴里得到可爱这种评价,好啦不要生气,具体是怎样的?”


流川耐着性子给仙道描述,这家伙却笑得乐不可支,“这不可能,我小时候绝对没有见过你,毕竟你与众不同,过目难忘。”


“……”


流川仿佛讲了冷笑话而得不到听众回应,一时挫败,仙道举着双手安抚,“你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当我是你啊。”流川没好气地说。


“不一定,照你的说法,小时候的我还是蛮可爱的。”仙道摸着下巴,双目中尽是戏谑之色,“现在,更喜欢我了吧。”


仙道彰真的很烦,他的心思和他的篮球一样神秘,令人捉摸不透,完全猜不着下一秒会冒出何种惊人的念头。他们的聊天总是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偏巧这家伙总能猜着他的心事,顷身堵住仙道的嘴,流川愤恨地想,那就这样让他闭嘴吧。


 


不是甘于现状的猎物,仙道的回敬来得很突然,隔着藏青色的毛衣,他轻车熟路,点燃了彼此的情欲。快感一波波沿着脊背攀岩,很快就让流川忘了身在何间,只有厨房内弥漫的食物香味让他清晰地意识到,他回来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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